理論自覺與當代中國哲學發(fā)展

理論自覺與當代中國哲學發(fā)展當前中國哲學界有一個共同的感受，就是面對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凸顯出來的那些經濟政治社會文化問題及其相互之間復雜的關系和關聯(lián)，我們的哲學研究無力用自己的話語對之進行把握和闡釋，更遑論形成與當代中國社會現(xiàn)實相對應的哲學體系。雖然哲學界一些學者已經意識到了理論自覺及哲學自覺的重要性，并提出通過研究重大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來帶動哲學研究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但是，面對中國社會現(xiàn)實對哲學學科在理論上的需求，我們依然需要大力倡導并促進中國哲學研究達到總體上的理論自覺。事實上，不管是中國社會實踐的發(fā)展，還是中國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當前都走到了一個緊要的關口：實踐的發(fā)展亟待理論上的說明和反思，理論的研究則亟待從與現(xiàn)實相隔膜轉變?yōu)樽杂X地、認真地研究中國的現(xiàn)實。為了當代中國哲學的發(fā)展，為了把理論自覺的急迫性凸顯出來，本文從馬克思的理論自覺談起，著重就何為“理論自覺”、中國哲學界理論自覺的狀況及當代中國哲學的發(fā)展即中國新哲學的建構等問題做一些粗淺的闡述，以期對激發(fā)和確立中國哲學研究的理論自覺起到些許推動作用。一哲學是現(xiàn)實歷史的反映，面向現(xiàn)實生活是哲學天生的使命。真正的哲學思考不僅深入自然、歷史和生命的深處，而且有著成為現(xiàn)實的力量。深刻把握哲學與現(xiàn)實時代的關系是理論自覺的重要標志，也是哲學和理論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的首要前提。在這個問題上，馬克思的哲學創(chuàng)造活動以及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誕生可以說是最好的證明。1842年10月，馬克思擔任萊茵報主編后，萊茵報的革命民主傾向愈來愈明顯，政府指責萊茵報散布對教會和國家的現(xiàn)有秩序的仇恨，煽動不滿情緒，惡意誹謗國家行政機關。同時，作為當時政府機關報的科倫日報也對萊茵報進行污蔑和攻擊，鼓吹報紙內容要避開重大的迫切的社會政治問題。馬克思不滿政府的指責，也堅決反對科倫曰報的觀點。在對科倫日報的編輯海爾梅斯的論點進行反駁的過程中，馬克思精辟地論述了哲學與時代特別是與社會現(xiàn)實的關系。馬克思認為，當時德國哲學的致命弱點就是與實際、與現(xiàn)實生活相脫離。馬克思說：哲學，尤其是德國的哲學，喜歡幽靜孤寂、閉關自守并醉心于淡漠的自我直觀；所有這些，一開始就使哲學同那些與它格格不入的報紙的一般性質經常的戰(zhàn)斗準備、對于急需報道的聳人聽聞的當前問題的熱情關心對立起來。從哲學的整個發(fā)展來看，它不是通俗易懂的；它那玄妙的自我深化在門外漢看來正像脫離現(xiàn)實的活動一樣稀奇古怪；它被當做一個魔術師，若有其事地念著咒語，因為誰也不懂得他在念什么?！?1Z0馬克思甚至指出：“德國的批判，直到它的最后的掙扎，都沒有離開過哲學的基地。在馬克思看來，德國的哲學脫離現(xiàn)實，陷在純思辨的泥沼里，是不符合哲學的真正本質的。哲學必須走出自己狹隘的思想牢籠，投身到現(xiàn)實中去，才能實現(xiàn)哲學的抱負。正是基于對哲學本質的這種認識，馬克思堅決反對哲學脫離實際，提出“哲學不僅從內部即就其內容來說，而且從外部即就其表現(xiàn)來說，都要和自己時代的現(xiàn)實世界接觸并相互作用”1121。他說：哲學家的成長并不像雨后的春筍，他們是自己的時代、自己的人民的產物，人民最精致、最珍貴和看不見的精髓都集中在哲學思想里?！薄叭魏握嬲恼軐W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mm-rn。馬克思的這些論述深刻地說明了真正的哲學對自己的時代和自己的人民的依賴。特別重要的是，馬克思指出，只有在哲學與現(xiàn)實時代的親密接觸和相互作用中，哲學的任務和價值才能真正實現(xiàn)出來，即哲學要去干預生活，哲學要把自己內在的光轉變?yōu)橄蛲馊紵幕鹧嫒ジ脑焓澜?。用馬克思在其博士論文中的思想來概括，哲學與現(xiàn)實時代的互動關系即是“世界的哲學化”與“哲學的世界化”的關系，而哲學的使命和價值就是“世界的哲學化”的同時實現(xiàn)“哲學的世界化”?！笆澜绲恼軐W化”，即是說哲學是對世界的理論化，哲學離不開現(xiàn)實世界，哲學是世界的哲學，它強調的是現(xiàn)實世界對哲學的時代性影響。而“哲學的世界化”，即是說現(xiàn)實世界離不開也不應該離開哲學，世界應該是哲學的世界，哲學應該去指導改造現(xiàn)實世界，使現(xiàn)實世界合乎理性，這里強調的是哲學對時代的現(xiàn)實性關照。馬克思生活的時代，即19世紀上半葉的德國，其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遠落后于同時代的英國和法國。法國的資產階級以筆和劍進行公開的戰(zhàn)斗，以有聲有色的英雄業(yè)績爭得了自己的統(tǒng)治；英國的資產階級以蒸汽機、紡織機以及到處林立的煙囪顯示自己的力量；而德國的資產階級卻在封建的小邦制度的枷鎖下苦苦掙扎。他們羨慕英法資產階級，但又被英法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所帶來的矛盾嚇倒，恐懼無產階級力量的增長。因此，德國的資產階級軟弱怯懦，畏首畏尾，他們先是把德國所有的問題都歸結為宗教問題，繼而又在理性名義下對國家進行嘟嘟囔囔的批判，怨言中滲透著幻想，指責中包含著期待。針對德國資產階級哲學不聯(lián)系歷史時代和社會實際，迷戀于純哲學批判的做法，馬克思從哲學轉入政治經濟學，通過萊茵報時期對實際經濟和政治問題的接觸以及德法年鑒時期對黑格爾法哲學的批判和對猶太人問題的思考，他不僅提出了市民社會決定國家的理論，而且敏銳覺察到資產階級政治社會與市民社會的分裂問題，進而提出了關于政治解放和人類解放的問題。雖然當時馬克思的思想還不成熟，但當青年黑格爾派把所有問題都歸結為宗教批判的時候，馬克思已開始超越片面的和單純的“德國人”立場，自覺地針對資本主義本身展開批判，并立足于無產階級的普遍化及人類解放理論，從歷史變革及其進步的意義上全面地分析和探討當時德國社會的問題。也正是源自對當時社會經濟和政治現(xiàn)實的密切關注和思考以及對歷史時代的深刻把握，馬克思又自覺地展開了一系列對當時既有理論學說及其思想資源的批判工作，除了對黑格爾法哲學的批判外，還包括政治經濟學批判、實踐批判、意識形態(tài)批判、資本主義批判，并在一系列的理論批判中建構起新的社會歷史理論與政治學說，即后來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共產黨宣言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和資本論等重要著作中，馬克思明確提出的唯物主義歷史觀的原則、剩余價值學說及科學社會主義的理論體系，創(chuàng)立了馬克思主義學說。二恩格斯在總結哲學史上各種思想體系更替時曾經指出：在從笛卡兒到黑格爾和從霍布斯到費爾巴哈這一長時期內，推動哲學家前進的，決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只是純粹思想的力量。恰恰相反，真正推動他們前進的，主要是自然科學和工業(yè)的強大而曰益迅速的進步。毫無疑問，推動馬克思思想轉變的根本原因，是社會的現(xiàn)實發(fā)展及現(xiàn)實問題。但是，在其思想發(fā)展中，馬克思所表現(xiàn)出來的高度的理論自覺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視的。如果沒有這種理論上的高度自覺，馬克思的學說以及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可能就不會誕生?！叭魏握嬲恼軐W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如果從理論創(chuàng)造和創(chuàng)新的角度來看，這句話所蘊含的理論價值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這句話本身就體現(xiàn)著一種高度的理論自覺精神，而理論自覺，恰恰是理論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的首要前提。從根本上說，理論自覺的要求源自哲學的本性和理論的本性。人類因感到困惑而自覺到無知，為擺脫無知而進行哲學思考，去追求真正的知識和智慧。按照胡適的定義，“凡研究人生切要的問題，從根本上著想，要尋一個根本的解決，這種學問，叫做哲學”。黑格爾也曾說：哲學并不考察非本質的規(guī)定，而只考察本質的規(guī)定；它的要素和內容不是抽象的或非現(xiàn)實的東西，而是現(xiàn)實的東西。歸結起來，研究緊要的和本質的問題，從深層根據和本質上考察，并企圖尋一個根本的解決，為人的現(xiàn)實存在和生存意義提供啟示和智慧，是為哲學。當然，哲學的特性不止是研究緊要和本質的問題。由于哲學最終回答的主要是世界“應如何”的問題，所以在對待現(xiàn)實世界的態(tài)度上，哲學是天生地具有批判的傾向的，因此，批判，“對現(xiàn)存的一切進行無情的批判”，包括對自我的批判，也就成為哲學的一個重要特性。三哲學的特性規(guī)定了哲學致思的方向和方式，也規(guī)定著理論思考的方向和方式。也就是說，一種思考或者一種理論，如果它所關注的問題和思考的方式不合哲學的特性，那它就稱不上是哲學的思考，也稱不上是理論的思考。更加淺近地說來，一種思考或者一種理論，只有當它關注和思考的問題是那些人生緊要的問題，并做的是根本和本質上的思考，且想要尋一個根本的解決時，它才符合理論的本質，符合哲學的本質，也才能說達到了哲學自覺和理論自覺。在此意義上，所謂理論自覺，不外是說某種思考和研究在理論上達到了它的“自我意識”，或者說持有、確立了它的主體性。就像黑格爾在分析自我意識最初是如何出現(xiàn)時說的那樣，“差別是不存在的，自我意識只是我就是我的靜止的同語反復”5116，自我意識意識到“我就是我”，“我”作為一個獨立的主體存在，“我”不依賴于任何外部性的存在，“我”自己獨立地從理性而來，只服從于自己的理性，“我”找到自己之為自己的依據，所以“我”是自為的，因此也是自主的和自覺的，即依據理性提出自己的主張，也依據理性自覺地進行思考，并得出自己的結論。黑格爾說，自我意識是真理的主要環(huán)節(jié)，“到了自我意識，于是我們現(xiàn)在就進入真理自家的王國了。如果說自為、自主、自覺是黑格爾的“自我意識”的特點，那么它們也應該是理論自覺的主要特點。差別只在于，在黑格爾那里，理論自覺是自覺服從于理性，而在馬克思那里，理論自覺是自覺服從于現(xiàn)實。前面我們談到馬克思論述哲學與現(xiàn)實時代的關系，談到馬克思深刻洞察和把握當時的歷史時代而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學說，成就了后來和今天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實際上，馬克思把捉哲學與現(xiàn)實時代關系繼而所進行的理論創(chuàng)造活動，本身就是一種了不起的理論自覺。所謂理論自覺，首要的自覺是認識到理論的本質性植根于現(xiàn)實歷史，特別是現(xiàn)實歷史那些凝聚著“時代精神”的重大緊要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其次是在自覺洞察和把握現(xiàn)實歷史的基礎上自主地對那些重大緊要的現(xiàn)實問題進行研究，并依據自己的研究，自主地得出自己的結論。如果達到這些理論上的自覺和自主，那么理論就從“自在”進展到了它的“自為”階段。它不依賴于任何外部性的存在，憑自己的理性思考獲得自身存在的合法性，它也不屈服于任何外部性的權威，相反，它毫不畏懼地批判切不合理的現(xiàn)實，對現(xiàn)實展開實事求是的研究并實事求是地得出自己的結論，以自己思想和理論的力量去影響群眾，實現(xiàn)自己改造世界的使命。馬克思曾把自覺的、達到了自我意識的階級稱作自為的階級，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其實馬克思的學說，包括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其本身也是自覺自為的學說和理論，它的理論影響力既來自它的科學，來自它的解放全人類的胸懷和境界，也來自它的高度的理論自覺和天生的不屈服的批判包括自我批判精神。也正是這高度的理論自覺和不屈服的批判精神，成就了馬克思和馬克思主義。按照上述對理論自覺的理解來觀照中國當前的哲學研究狀況的話，我們可以說，當前中國哲學界一些敏銳的思想家和理論家的確已經意識到理論自覺和哲學自覺的重要性，認識到必須在理論上面對市場經濟改革以來中國所遭遇到的前所未有的社會與文化轉型問題，但是我們也看到，總體上而言，中國當前的哲學研究還是較普遍地處于不自覺的狀態(tài)。從社會實踐發(fā)展上講，經濟發(fā)展所帶來的社會與文化轉型問題尚未在理論上得到闡釋和反思，現(xiàn)實對理論的急迫需求尚未得到有效回應。經濟改革三十余載，中國社會發(fā)生了很大轉變，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傮w上來說，不管是政治經濟領域，還是思想文化領域，一種明顯的斷裂的感覺是普遍存在的。經濟上物質成果非常豐富，但貧富差距不斷拉大，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觸目驚心；政治上的宣傳和說辭與普通百姓的心理感知明顯不符，思想文化上主流的意識形態(tài)要借著國家強力才能維持自己表面上的話語權，思想上混亂，信仰上空白，信念上虛無，精神上苦悶。前現(xiàn)代、現(xiàn)代和后現(xiàn)代的物質文化觀念，以一種急劇壓縮的方式同時出現(xiàn)在中國當前的社會中，使人們普遍地感到無所適從，茫茫然不知所措?？梢哉f，中國當前所面臨的問題，不是西方任何歷史時期所面臨的問題，也不是中國任何歷史時期曾有過的問題。而對于這些亟待解答和闡釋的時代現(xiàn)實問題，不管是現(xiàn)有的西方的現(xiàn)代哲學理論，還是后現(xiàn)代哲學理論，抑或是現(xiàn)代新儒學的學說，都無法對之作出有效的哲學闡釋。從理論研究上講，我們遺忘了哲學之為哲學、理論之為理論的本質性規(guī)定，或以面向現(xiàn)實之名而忽視在哲學層次上提出和分析問題，或以學術研究之名而拒絕哲學的現(xiàn)實關懷。前者主要停留在經驗和姿態(tài)層面發(fā)表牢騷和意見，后者則主要停留在單純的學術積累或自閉的思辨哲學中做純邏輯的推演。兩者都與中國當下的社會現(xiàn)實相隔膜。我們也有對現(xiàn)實的疑問，但我們不是扎扎實實地研究現(xiàn)實，而是借著古人的和別人的（主要是西方的）既定話語來言說自己內心的感受和對問題的看法，宣泄對現(xiàn)實反叛的沖動。特別是對于西方理論，我們更多地把它看做是一種西方傳過來的流行的哲學思潮來研究，既不對其理論的本性進行反思，也不對其理論的背景及其適用范圍進行追究，或者抓住一點，攻擊其余，或者籠統(tǒng)地概括總結出幾點或幾方面的內容，發(fā)幾篇文章，出幾部專著，某一理論或某一人物就算研究完了，再看看國外哪種理論新，哪個人物火，再引進來，發(fā)幾篇文章，出幾部專著。好像國內誰研究的人最新，誰的水平就最高，誰說的話最晦澀難懂，誰的思想就最高深。有些學科淪為洋思想、洋理論的“跑馬場”，在最糟糕的情況下，連“跑馬場”都不是，純粹是食洋不化，甚至于抄襲剽竊6。其結果是西方的哲學思想我們沒有真正理解和吸納，反倒還丟了我們自己曾經有過的思想。面對西方的理論，我們滔滔不絕；面對我們自己的社會和現(xiàn)實，我們卻說不出話來。需要指出的是，我們這里討論理論自覺，討論理論要深深植根于自己的現(xiàn)實時代，討論中國當前哲學研究中的不自覺狀態(tài)，絕不是說不要西方的理論或者前人的理論，而是說，而且我們自己也已經看到，這些既定的、現(xiàn)成的理論，沒有一個對正處于并將繼續(xù)處于轉型中的中國社會的問題作出恰到好處的、全面透徹的說明和闡釋，也沒有一個解決了當代中國社會文化轉型、人文價值重建等重大問題。歸究起來，任何一種話語都有它賴以產生和存在的時代背景和特殊文化意境，直接移植前人和西方現(xiàn)成的理論成果，固然在某些方面有某些甚至是重要的借鑒意義，但說到底，前人的和西方的理論是以前人和西方人的生命形態(tài)和生存經驗為基礎的，它們的問題意識和思想旨趣及其審視和追問方向基本上也主要生成于前人和西方人特定的社會發(fā)展和生命歷程之中，所以，它們不可能代替任何今時今曰的其他民族去理解和反思他們自己的社會，包括他們自己的生存狀況和生命經驗。對于今天我們自己的國家和民族來說，我們的文化遭遇、生命歷程、生存困境和歷史境遇具有我們的特殊性，我們的苦難和希望、傷痛和追求、挫折和夢想只有我們自己體會得最深，它是前人和西方人都難以領會的。我們可以借鑒前人和西方的哲學理論，但對于中國現(xiàn)代化過程中那些具體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問題，我們只能依靠自己的理論自覺和艱苦的理論創(chuàng)造去回答和解決。換句話說，古今中西的哲學和理論資源只是我們的工具，我們的最終目的應該是解決中國自己的問題，并最終能夠建構起中國自己的新哲學。四建構中國自己的新哲學，應當是當代中國哲學發(fā)展的方向?？赡苡腥藭f，中國有自己的哲學，為什么還要建構新哲學？是的，中國有自己的哲學，除了源自中國古代的傳統(tǒng)哲學，還有一直存在于中國哲學界的諸種西方哲學流派、哲學思潮和哲學人物，我們還有龐大的哲學教育隊伍、全國各大學的哲學系和哲學研究結構以及哲學期刊雜志。但是，仔細想想，我們真的有自己的哲學嗎？我們的哲學回答了我們自己的現(xiàn)實時代的問題嗎？答案是沒有。因為“在中國”的哲學未必就是中國的哲學。近年來中國哲學界流行的“中、西、馬對話”，即中國傳統(tǒng)哲學、西方哲學和馬克思主義哲學之間對話，其初衷是希望三種哲學之間實現(xiàn)溝通和對話，實現(xiàn)資源互補，以最終建構出中國自己的當代哲學，亦即融合古今中西哲學理論資源而成的既具有中華民族獨特民族性、又具有世界性和時代特征的新的中國哲學。但是，由于三者之間長期積累的內在理論分歧以及缺乏共同的理論基礎而不了了之。其實，這個共同的基礎是存在的，即中國當下的社會現(xiàn)實。馬克思曾說：“意識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了的存在，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實際生活過程?！?29不管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還是西方哲學和中國傳統(tǒng)哲學，作為一種意識和理論體系，如果中國當下的社會現(xiàn)實始終在它們的意識之外，那么，它們作為理論的合法性必然遭到質疑，即人們認為它們沒有用，既不能說明當下社會的問題，指不出條可能的解決途徑，也不能為困頓苦悶中的人們提供有關生存意義和價值理想的啟示與智慧。如此一來，不僅哲學的本質性規(guī)定實現(xiàn)不出來，哲學的價值蕩然無存，中國新哲學的誕生也要前景黯淡了。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那樣，“現(xiàn)實問題，特別是重大的理論和現(xiàn)實問題是表達時代呼喚、民族期待和人民需要的歷史強音。理論工作者應對事關中國改革發(fā)展穩(wěn)定和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的重大現(xiàn)實問題作出與時俱進的富有說服力的理論解答”7。換句話講，中國新哲學的誕生，依賴于中國哲學界的理論自覺，而這種理論自覺從根本上和總體上來說，必以切中當今中國的社會現(xiàn)實為標準和尺度。在新哲學誕生這個問題上，就理論自覺而言，須是中國哲學界整體上的理論自覺；就切中當今中國的社會現(xiàn)實而言，須是切中當今中國社會最緊要的現(xiàn)實問題；就新哲學的創(chuàng)造和創(chuàng)新而言，須是中國哲學界通力合作對那些最緊要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作出創(chuàng)造性的理論研究和解答。就第一個方面來說，不管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還是西方哲學和中國傳統(tǒng)哲學，應該首先明白自己學科的合法性基礎究竟是在哪里，如果沒有國家強制或者現(xiàn)行的學術體制和學科分類，自己的學科還會否存在？誠如上述，理論自覺不外是說某種思考和研究在理論上達到了它的“自我意識”，或者說確立了它的主體性。不管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還是西方哲學和中國傳統(tǒng)哲學，它們的合法性基礎不應是源自外部力量，而應是源自它們自身，源自它們是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解答了它們自己所處時代的問題。如果中國哲學界整體上都能自覺地意識到自己學科的合法性基礎源自其理論自身，并自覺地去研究當今中國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那么，就可以說達到了整體上的理論自覺。就第二個方面來說，當今中國最緊要的社會現(xiàn)參考文獻：實問題有很多，但若作哲學上的歸納，可以說有兩個是當下中國人的生存與發(fā)展要求，其中最為根本和重要的就是其作為人的尊嚴要求和追求幸福生活的要求；二是為實現(xiàn)當下中國人的生存和發(fā)展要求所需要的公正的社會環(huán)境要求，即確立正義的社會制度，從而為人們有尊嚴的幸福生活提供堅實的保障。對于當代中國哲學的發(fā)展和新哲學的建構而言，能否表達和闡發(fā)當下中國人的生存發(fā)展要求，是其必須回應的重大挑戰(zhàn)，也是其獲得自身合法性存在基礎并真正反映“時代精神”的重要條件。最后，就新哲學的創(chuàng)造和創(chuàng)新來說，不管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還是西方哲學和中國傳統(tǒng)哲學，應該各自認清自己的學科所存在的局限性，在共同關注當下中國社會現(xiàn)實的基礎上，就共同關注和研究的問題展開溝通和交流，彼此摒棄成見，平等對話，精誠合作，相互借鑒，擺脫束縛，力求創(chuàng)新。在此，筆者認為，國內學界近年來興起的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研究的思路是值得充分關注的，特別是其將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作為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根本范式以期消弭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中的內在分歧以及整合各種不同研究思路的觀點是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一是把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實際，特別是中國當前現(xiàn)實相結合，二是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相結合，三是在實現(xiàn)上述兩個相結合的同時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自身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從本質上說，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研究范式的提出，某種程度上已經提出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理論自覺問題。中國新哲學的創(chuàng)造與創(chuàng)新，不可能一蹴而就。在一定時期內，中國的三種哲學通過努力，能夠分別在各自內部通過對話交流，達到各自內部的理論自覺，可算是工作的第一步。萬事開頭難，如果這第一步的工作能夠做起來，那么，當代中國哲學發(fā)展與中國新哲學的誕生就是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