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2016學年高中語文 第八課 楊振寧 合璧中西科學文化的驕子素材 新人教版選修《中外傳記作品選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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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八課　楊振寧:合璧中西科學文化的驕子 創(chuàng)造與靈感——在香港中文大學與杜漸先生的談話 杜:楊振寧教授,我很高興能和你談談,想向你提幾個問題,請你回答。這次三聯(lián)書店要出版你的《讀書教學四十年》,我有機會拜讀了書稿,你的前言寫得很短,里面說這本書并不是自傳,但在有些方面,也許比自傳更有自傳性,為什么這樣講呢? 楊:我想,一個人在不同時候的想法,有時候事后他自己也會忘記掉。可是,當時寫出來的東西,或當時談話的記錄,后來是不會忘記的。這本書里面多半的文章是從前的一些訪問記錄和從前的演講,我認為,從記錄我的想法的真實性講來,也許比現(xiàn)在寫的自傳,更有自傳性,更多自傳的意義。 杜:你在《讀書教學

2、四十年》里談到,科學研究要有自己的風格,我是學文學的,對科學是門外漢,我理解每一個藝術家都有自己的風格,那么科學家是否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呢?還是指在學術研究方面的風格嗎?還是指哪一方面的呢? 楊:你問的問題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也是學文史的人,學藝術的人所常常不了解的,因為事實上,每一個科學家的工作,確實有他自己的風格。也許這個風格在科學家工作里的重要性,并不亞于藝術家、文學家、音樂家的工作里風格的重要性。科學是研究事實的,可是事實非常之多,并不是每一個事實都有特別的研究價值。這里面需要選擇取舍,問哪一個東西值得研究,還要問哪些不同的研究結果應該綜合起來,從中提煉出新的想法,從某個立場上

3、講起來,其實文學家也有類似的問題:人的感情是多方面的,哪一種感情值得描述,哪些感情是作者個人的,哪些是有普遍性的,文學家通過他對這些問題的了解,就會發(fā)展出自己獨特的風格?？茖W家也是一樣的,從千千萬萬的事實里頭,找出來某一些共同點,把這些共同點抽出精華來,得出一個整體的了解,這種取舍是決定一個科學家風格的一個重要因素。這跟文學家其實是頗像的,如果把各個不同的科學家的工作拿來比較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取舍方針很不同,他們對于自然現(xiàn)象里的規(guī)律和其美妙的了解不同,這就決定了他們的風格,也由此而決定了他們的工作的重要性。包括面廣闊、普遍,又能超越時代性的文學作品,沒有問題是比較重要的。包括面廣闊、普遍,又

4、能超越時代性的科學貢獻,也是比較重要的。所以我說,用風格這個詞于科學研究,是完全恰當?shù)摹? 杜:文學是講形象思維的,而科學研究是面對事實的,邏輯思維很強。文學家和科學家的思維方法畢竟是不同的,雖然從一個科學家的研究成果可以看出他的風格,但文學家比較執(zhí)著于感情,同科學家到底是不同的。科學家的思維更注重于事實,也更嚴密一些。 楊:確實不錯,文學家、藝術家,他們的思考里頭,他們的工作里頭,邏輯性比較弱些;科學的工作里頭,不管是哪一行,生物學也好,化學也好,物理學也好,地質學也好,邏輯性確實是比較強的。不過,并不因為這樣子,就可以認為科學只有邏輯?？茖W絕對不是只有邏輯。只有邏輯的科學只是科學中的一部

5、分,而且在討論科學的創(chuàng)造性的時候,這部分不是最重要的。舉個例子,假如你看見一個樹林子,是人工種的,是排得很整齊的一排一排的樹,你坐汽車在這些樹旁邊走過時,會發(fā)現(xiàn)從一個方向看,這些樹排得很整齊,再往前走,換另一個方向,這些樹又排得很整齊。從不同的角度看可以看出不同的規(guī)律。同樣把一個晶體拿來,從不同的方向看,也可以看出來,規(guī)律是邏輯性的,可是科學的創(chuàng)造不只是從每一個方向去發(fā)現(xiàn)與了解那個方向的規(guī)律,更重要的是要通過想象,通過靈感,一下子同時了解每一個方向的規(guī)律。這種更高一層的了解就不只是邏輯思考所能達到的了。 一個初出茅廬的科學工作者,經(jīng)驗不夠,工作方向往往還未成形,所以風格常常不大明顯。到經(jīng)驗多

6、了以后,論文寫得多了以后,往往能發(fā)展出特有的風格。這跟藝術家其實是一樣的:一個初出茅廬的畫家,畫出來的畫往往還沒有自成一格,等他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的畫就有了獨特的風格。 對科學家風格的重要性,也許因為科學的邏輯性很強,一般沒有注意到,其實最重要的科學發(fā)現(xiàn)并不是用邏輯推理出來的。 杜:那么,換句話說,科學家同藝術家一樣,也需要非常豐富的想象力。 楊:對!要有很豐富的想象力,很豐富的別人沒有的想象力。比如杜甫的詩里頭,常常用了一些字,用法是前人沒有想到的,等到你看到了,你會說這用法真好,這跟科學工作是一樣的,人家都在用邏輯討論某個科學問題時,忽然有人從另外一種角度來看這問題,使大家看到原

7、來沒有看到的新結構,這跟文學藝術家的創(chuàng)造頗相似的。 杜:我想請教另一個問題,年輕人喜歡看科學幻想小說,這對他們將來學科學,有害還是有益呢? 楊:我想,科學幻想小說是文學的一種體裁,而且是近代一個重要的文學體裁,一個年輕人看了以后,會增加他活躍的想象和豐富的幻想,我想是好的。但據(jù)我了解還并沒有一個人看了幻想小說而得到科學的靈感。這跟武俠小說一樣,武俠小說里說某人用指頭一指就把別人致死,你可以說這跟激光武器頗像。不錯,的確有點像,不過激光的發(fā)明絕不是看武俠小說而來的。所以,我認為科學幻想小說應當作一個文學體裁看,而且是一個重要的體裁,尤其是在20世紀、21世紀是重要的文學體裁,因而應該重視,我想這是比較恰當?shù)南敕ā? …… 杜:我們每個人都只有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你是怎樣安排自己的科研、生活和工作的?很多人都說:我沒有時間看書,我沒有時間休息,我希望了解一下你是怎樣安排自己的時間?你的時間夠不夠用? 楊:我想每一個人都會覺得自己的時間不夠用,每一個人也都只有二十四個小時一天,每一個人所碰到的事情都很多。最重要的,是要能分辨什么東西是值得注意的,什么東西是不值得注意的。有了正確的分辨力,才能正確地支配時間。 (原載香港《明報月刊》1985年第203期)